回不暖

无所事事的退休年重人,混吃等死

#咕咚#《云月心怀》(短/完)

真诚的推荐给大家_(:зゝ∠)_虽然这篇真的很虐!西兰花太太的文写的都很棒我爱她!!!

毕竟头顶西兰花。:

云月心怀


 


*《红海行动》衍生,角色CP,请勿上升。


*非考据,有私设。建议以将时间线和设定放在上两篇后,但更建议将此篇独立食用。


 


*答应我,一定要配合BGM食用。


*码字时听的是《時代を越える想い2》.


*感谢阅读。


 


*CP:顾顺×李懂


*BGM:Still -- Timirage



                    世事多无奈,风雪加身,岁月枯损。人世烦恼,最苦不过皆成虚妄。








[一]

他侧过头时,看见有雪粒落在那人的睫毛上。

而他本人却似乎觉察不到一般,仍旧微微垂着眼,虔诚的跪在拜垫上。

他的心忽然一动。

在诵经声里,远处的钟声显得并不清晰。簌簌的雪落在房顶和古柏的枝桠上,人们进进出出,声音细碎。顾顺仰起头,大殿里的佛像是那样的宏伟而明亮,他们似乎对视了一眼,而这一眼,可以看穿他的许多心事。

于是他心中的雪停下来,而最后飘落的一粒成为李懂睫毛上渐渐融化的,那一粒。

李懂站起身,轻声道:“好啦。”

顾顺点点头。他又笑起来了,只要看见李懂,他就无法收住这种笑容。虽然他总是在笑,可笑容和笑容又有许多不同。他把最温柔的那种给了李懂。

他们一前一后踏出门,几次麻雀扑棱着翅膀,踏过枝桠,从他们面前飞过,扬起一阵雪花。

“那只真胖。”顾顺说。

李懂:“……。”

“你也胖了点儿,自己感觉到了吗?”顾顺微微侧过身,捏了捏李懂的脸颊。他尚且顾及身处佛门净地,不敢笑的太放肆,于是笑声和问话声都被压的很低,无端显出些暧昧:“你许了什么心愿?”

李懂很嫌弃的推了推他的手:“不知道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吗。我不告诉你。”


“这么不想跟哥讲,那肯定是跟哥有关咯。”

顾顺笑嘻嘻的说。他伸出手帮李懂整理了一下衣领,侧过头时,却发现李懂的耳尖微微发红。

也许是因为冷的,又也许是……。李懂转过头:“少自作多情。”

是吗。顾顺挑眉:“可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跟我没关系呢。”

被如此发问,李懂看起来更窘迫了一些,顾顺笃定他将要开口,但实际上这样的神态和所谓的“笃定”只是顾顺自以为的。在天与地的目光中,李懂其实还是那样镇定自若的表情。他的嘴唇绷成一条线,微尖的下巴埋在灰色的围巾中。其实他现在一定很紧张,顾顺想,他的心一定跳得飞快,可是他又要表现的很不服输,就像很久以前,海风潮湿而溢满腥气的季节,我们初次见面那样。

那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李懂说:“顾顺,我许的愿望是和你……。”

 ……那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二]

“顺顺啊……顺顺?起床吧!妈妈早饭都做好了呀,再不吃要凉掉了!”

李懂的声音忽然消散,顾顺像是逃脱般惊慌的瞪大了眼。他剧烈的喘息着,额头上都是汗水。他侧过脸,盯着壁纸上缠绕在一起的花朵,直到终于清醒过来。

房门外他妈妈还在喊他。他慢慢坐起身,回了一句:“我这就起。”

他听见母亲又说了几句什么话,然而他只能听见声音,却无从分辨其中的意思。然后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以为世界又要安静起来,但在空旷的环境中,窗外麻雀的叫声反而更加清晰。

他翻身下床,拉开窗帘,浅薄的晨光竟让他徒然生出一阵凉意,而不远处已经枯下去的树上盖满了雪,几只麻雀跳跃着鸣唱。

原来即便是时过境迁,在每一个季节中,仍然有千万种生灵以不同的组合方式复刻着人们记忆深处的某个场景。

他忽然一阵头痛,重重的拉上窗帘,他又躺回床上。空调温度太高了,他起初只觉得热,现在竟然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般滚烫。滚烫,滚烫……,他曾在沙漠深处,阳光暴晒,他还要穿着厚厚的作战服,他被晒的滚烫……,靠近他的人也是滚烫……。他还曾在烈火中,炮弹的声音那样绵密刺耳,烈火,滚烫的烈火烧来烧去……。

血液是滚烫的,心脏也是。

慢慢的,顾顺伸出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但那只是轻轻的笼罩般的动作,在浅淡的黑暗中,他缓缓眨了眨眼。然后便无端想起李懂的眼睛来,他的眼睛圆润,剔透,明亮。像枝头上最饱满那颗葡萄般,黑黑的却还闪着光。他曾在顾顺捂住他的眼睛时俏皮的眨来眨去,那长长的睫毛拨动了顾顺的掌心,随后是他的脉搏与血液,然后又钻进他的心脏,引起一阵震颤。

于是他吻了上去,隔着一个手掌,但又像是早已融合般亲密无间。

李懂一定感受到这个吻了,因为他的呼吸越发滚烫,落在顾顺的脖颈胸膛,燃起一片荒原。

……。

良久,顾顺默默挪开手掌,用力揉了揉脸。他坐起身开始穿衣服,再重新打开窗帘,光芒终于浓郁起来,天已大亮。



今年的年假他选择在年末用,过年还是在舰上守着,由是算作一个提前的团圆。他刚坐到餐桌边,家里养的两只狗就一前一后欢呼着奔向他,他用力揉了揉它们,目光渐渐温和下来。他慢慢抬起头,对着餐桌那边微笑的父亲道:“爸,早上好。”

顾母又端上两道小菜来,她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手:“你们都多吃点哦,可不要剩菜。”

一家人又说了些琐碎话,顾母忽然道:“顺顺,你在军队里有谈恋爱吗?”

顾顺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很自然的笑了起来。他摩挲了一下筷子,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别啊妈,我这还没立业,不能成家。”

“可你这样的年纪了,心里总要有些牵挂呀。”

“我有啊,我牵挂你和爸,还有发财和富贵。你瞧我这一回家,它俩这叫一个粘我。”

“我和你爸,还有这俩狗,那能跟你媳妇儿一样吗?”顾母放下筷子,转头瞪了眼顾父:“你不要偷偷踢我,这男孩子谈恋爱也是大事嘛。”

顾父干笑两声:“那你总得听听顺顺的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嘛,一年才能见几次?队里能有几个女孩子?这样,顺顺,我昨天就给你问好了,我们单位那个李阿姨哦她的小女儿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在事业单位工作。人长得真是漂亮,那大眼睛我看着真喜欢,你吃完饭好好收拾收拾,中午去和人家吃顿饭好了。”


 


顾顺又夹了一筷子黄瓜豆皮,他慢慢垂下手,看它们在白瓷盘子上舒展开身段。他的笑容变得模糊而温顺,他说:“好。”


 


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反正他和李懂,都分开一年多了。


 


 


[三]


 


桌对面的女孩子看起来很可爱,白色的毛衣带着非常温柔的气息。在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女生歪歪头,道:“我听说,你是狙击手?”


 


顾顺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杯壁,他笑着点了点头。


 


“真帅。”那女孩一下子露出向往且崇拜的表情:“我从小就很佩服军人,想不到现在长大了就有个真正的军人坐在我对面呢,还是狙击手。不过我也很怕,每次听到有‘牺牲’之类的新闻,心里都会难过。”


 


“是吗。”顾顺垂下眼,他的喉头忽然一阵发紧,斟酌了一下,他道:“但是,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虽然第一次见面就这样问很不礼貌,不过,”女生小心翼翼的笑了笑:“你们总是看起来很勇敢,但其实,也是会害怕死亡的吧。”


 


……。


 


…………。


 


“怕。”李懂说:“其实我很怕死的。”


 


顾顺转过头,咸腥的海风吹起他的衣角,夜晚的海面上飘荡着一轮孤独的月亮。四周很静,只有海浪层层叠叠相拥又分离的声音。他在晦暗的夜色下凝望着李懂的侧脸,那个青年永远都带着非常纯粹的气息,他听不懂许多奇奇怪怪的玩笑,也不会说出些逗人的谎言,他的眼睛和他的心脏一样明亮。


 


“我也怕。”顾顺笑道:“没人不怕。”


 


“或许人人都害怕死亡,但是在某一刻,——一个人的生命中,一定会出现那样的一个时刻,他不会考虑生死,他只会奋不顾身的去做一件事,那件事是那个时刻和过去的每一个时刻,他都告诉自己要做到的事情。”


 


李懂一本正经的说。


 


然后他扬起一个温热且柔软的笑容,缓缓伸出手,尽管无法握住任何一缕海风与月光,他仍然轻轻的握住了一个拳头。他望着顾顺,重复道:“一定有这样的一个时刻。”


 


顾顺抿了抿嘴唇,然后垂下眼睑笑着点了点头。他也伸出手去,盖住了李懂的手。他们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是谁先动了动手指,便忽然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李懂又说:“小时候,我姥爷教育我‘愿为出海月,不做归山云’。现在我长大了,我想我应该没有辜负他的栽培吧。”


 


顾顺从后面搂住他,将他整个人都环进来,揽入心口,他低声说:“当然没有辜负。李懂,你很优秀。”


 


顿了顿,他又说:“李懂,你说得对,人这一生中总会有一个奋不顾身的时刻,但其实人这一生中每一个时刻,都怀着一份沉默但亘古的守护。虽然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岁月流逝的每一秒,都是为了镌刻这份守护。”


 


“我想守护这山河万里,我想守护这个天下。”李懂说。


 


“我也想。”顾顺答:“我还想……。”


 


他轻轻阖上眼,剩下的话语消散在海浪声中。他将下巴搁在李懂的肩窝,在静默片刻后,他又说:“你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我说——,我要和我的观察员,永远,同心同德,同去同归。”


 


他的声音很轻,可他们靠的是这样近,每一个悦动的音节,都裹挟着滔天的情绪,扑进听者的心脏。


 


李懂没有回答,他只是放松下身子,让那人把他环的更紧。


 


他们呼吸和心跳像过去的每一次训练一样,慢慢归于一个频率。他的胸膛紧贴他的后背,交互的热浪让夜色变得滚烫,四肢百骸交融,骨血交互,犹如一人。


 


不远处起落的海水打碎明月,而明月依旧在潮水中升起又落下。


 


 


 


“有时候怕,有时候不怕。”顾顺说。


 


“为什么呢?”女生露出疑惑的表情,大概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因为心里有要守护的,就怕死,不敢死。但是,一想到这种死亡是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是为了心中的牵挂,就不会怕了。”顾顺微笑道:“我们总有许多要守护的,而我们也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去守护。”


 


女生做出明白的样子,她点点头,举杯:“顾顺,我真佩服你们。”


 


顾顺仰头,微凉的液体滑过他的喉头。他紧紧闭上眼睛,眼眶忽然一阵发热。


 


他想守护的太多了。


 


可他能守护的,又太少了。


 


他的心脏忽然剧烈的震颤起来,口腔中是酒液遗留的苦涩味道,他的手慢慢搭上脖颈,在薄薄的衣料下,他可以完整的描摹出那枚玉观音的模样,它是那样温润的一枚玉,在他的心口,被流经的热血捂的滚烫。


 


……滚烫。


 


顾顺深吸一口气,他努力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充满歉疚和礼节性:“对不起,我……,我还有些事儿,先走一步了。”


 


他步履匆匆的出了餐厅,可站在街角的一刻却无端生出茫然无措不知归处的情绪。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在落雪的天地间,一切显得如此苍茫而匆促。顾顺忽然意识到,原来天下是这样的空旷,独身而行时,才会明白在千万人中,遇见的再多,认识的,也没有几个。


 


而在这样浩荡的天地中,他曾如此有幸,遇见了一个将护身符般重要的玉观音送给他的人。


 


可他却都没有多少时间,能带那个人去多吃几顿火锅。


 


顾顺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他匆匆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推开门时,顾母还有些惊讶,问他怎么回来的这样早。他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没有回答,而是静静走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在母亲惊愕的眼神中,他轻声道:“不用等我了,我先回去了。”


 


“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四]


 


灵云寺在远郊,乘着游1一直坐到终点站,再步行沿着一个长坡而上,才到达山门之下。山门常年不闭,灵云寺并没有开发为商业化景点,只是供善男信女求香拜佛。


 


李懂说,这是我们那里很灵验的一个寺庙,我这枚玉观音就是我姥姥从这里求来的。


 


他从小和姥姥姥爷生活,比同龄孩子都要成熟一些,他的姥爷是知识分子,教育方式很柔和但并不开明,于是养成了他纯粹但又有些固执的性情。他告诉顾顺,他出生那年,下了很大的雪。他妈妈难产,到最后已经都没了哭的力气,只有几行清泪不停地没入鬓角。而他的姥姥,在那漫天的风雪中,沿着灵云寺一万八千级台阶,三步一跪,九步一叩。


 


年迈的妇人把那枚玉观音轻轻挂在他的脖子上,告诉他,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有任何烦恼,不会再受任何伤害。天下的人,都将替代他已然故去的父母,疼他,爱他,守护他。


 


可后来,却成了李懂疼爱并守护着天下人了。


 


佛陀说,十缠、九十八结为百八烦恼。众生之苦,是为一百零八种烦恼而苦之。于是千百年前的灵云寺修出一万八千级台阶,一步一步,都是普度。


 


顾顺是坐了小半天的高铁,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坐着第一班游览车来的。他抬起头,远处群山在茫茫的雪雾中,只剩下浅淡的轮廓。缆车这时已经停止服务了,挂在一旁,盖满了雪。山门外厚厚的积雪或许已经被寺庙中的僧人扫过,堆在两处。但雪不曾停下,长阶上仍然有薄薄一层雪花。顾顺将那枚玉观音拿出来,静静地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又轻轻的收回口袋最深处。


 


很久很久前的一个冬天,他曾经陪李懂来过这里。李懂姥姥姥爷的腿脚已经不大方便,于是由他代为还愿。那也是一个落着雪的寒冬,他们并肩走上这一万八千级台阶,步履轻缓。他们是常年做几十公里拉练的体质,这样的路对于他们虽然也险,但并不会太累,他们明明可以很快就到寺庙门口,可却不知为何,在安稳静谧的天地中,他们足足走了两个小时多。


 


每一千级都会有一块石碑用作提示。他们一起看过了十八个石碑,一起拂去了十八个石碑上的积雪。回过头时,看见的苍茫的天空和无法窥见深处的山谷。远处飞鸟次第远去,偶尔在雪上留下小小的爪痕,不知何时,又会被崭新的落雪覆盖过去。


 


但那总归是很久很久前了。


 


现在是顾顺一个人了。


 


他迈出第一步,踏上第一个台阶。四周没有人,偶尔略过的鸟雀,惊起枝头沉甸甸的积雪。顾顺看过去,却再也找不到像当年那只一样胖的了。细碎的寒风吹过他的鬓角,落雪沾在皮肤上,很快又化作一滴水。他的呼吸很慢,很缓,呵出的白雾久久不散。


 


 


 


走过第一个石碑时,他笑着跟李懂说,没什么累的感觉啊。


 


李懂说,佛门净地,你安静点。


 


走过第二个石碑,他严肃道,这个碑上的漆都落了一些。


 


李懂说啊,我看看。诶……,真有点,下次我问问,看能不能给补补。


 


 


 


顾顺侧过头,是谁呢,是李懂吗?还是他联系到了寺庙里的人呢?那块石碑上,果然有补漆的痕迹。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指尖一阵凉意。


 


 


 


走过第三个石碑,他拖长了声音念,三千——,三千世界,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哦……,三千世界鸦杀尽,陪君共寝到天明。


 


李懂踹他:“就你有文化。”


 


说完他却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顾顺,这应该是二入笙歌云幕下,三千世界雪花中。


 


顾顺冲他挑眉:“可我还是比较想和你共寝到天明。”


 


于是李懂毫不留情,转身就走。


 


 


 


现在顾顺却忽然明白了,原来三千世界雪花中,正是这样的光景。天地一色,而在不见尽头的经纶中,人是如此的渺小。


 


又是如此,无法抓紧,容易失去。


 


 


 


 


走到第十个石碑时,顾顺说:“要不咱们下次跟队长反应反应,拉练选这种环境,还能陶冶情操,增长见识,净化心灵,有助于广大士兵精神世界构建,便于进一步开展蛟龙一队素质化建设进程。”


 


他满嘴跑火车,李懂早就习惯了:“我看不用,给你剃光了,你就自己搁这儿修身养性吧。”


 


顾顺立正:“报告!顾顺同志认为还是要跟李懂走比较靠谱!”


 


 


 


走到第十二个石碑时,李懂他俩靠在一起喝了好几口热水。杯盖一打开,就涌出一阵热起来,李懂垂下眼,睫毛上挂上一串水珠。顾顺看了看,想起好多形容人美貌的词来,可他又觉得每一个合适的。或许这世上有一种容颜,总归是过去的人不曾见过无法形容的,而如今亲见的人,却只会心醉,以至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他轻轻伸出手替李懂刮掉。那颗水珠落在他的指尖,成为一汪剔透的湖泊。


 


 


 


顾顺停下脚步,他打开水杯,氤氲的水汽挂在他的面容上,化成的水却很快成为细碎的冰,凉气钻进心口。


 


 


 


第十五个石碑旁,不知是谁,放了一尊石刻的佛像。于是李懂停下脚步,很认真的拜了拜。


 


雕的挺好看。顾顺说,你喜欢吗,回头我学学,试试。


 


李懂的眼睛在漫天的雪花中闪动着清亮的光泽,他微笑起来,说:“好啊,那一言为定。”


 


 


 


但是狙击手的手,也并不是一直都很灵巧的,他起初从最基础的木雕开始练起,先准备给李懂雕刻一把巴雷特,但当他送出去的时候,李懂有些疑惑:“你送我魔法棒做什么?你当我是小仙女?”


 


于是他将这个“魔法棒”送给了佟莉,并留言希望佟莉永远是个少女心满满的可爱的小仙女。佟莉嘴角一抽,她疼李懂,于是在训练场追了十多圈要揍顾顺。




后来李懂就笑他,说你既然做不了,那就不要做了。




“可你喜欢,我也答应了你。”顾顺说。




李懂一愣,然后他笑起来,窗外是五月初的太阳,炽热且明亮。




但后来因为种种事情,他最后也没有真正成功的雕出来什么东西送给李懂。于是现在想起来,记忆里只剩下那时窗外温暖的太阳。




 


是我食言了。顾顺苦笑。


 


 


终于是第十八个石碑。


 


李懂歪歪头,笑着看向顾顺,他说,我们到了。


 


寺门敞开,里面有僧人正在扫雪,庙中古柏落满了雪花,麻雀从这个枝头跃上那一个,诵经声在簌簌的落雪中显得那样温柔平和。




是啊。他说。我们到了。






他们曾共同踏过一百零八种烦恼,看过高山之上的雪,听过飞鸟消散在风中的鸣唱。






然后他们依旧走在一起,如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顾顺的心里曾满是雪花,漫长的冬季持续不断,飘落的雪淹没了他的心脏。可他侧过头,看见了李懂睫毛上挂着那一片雪花,他的心就这样一动,整个冬天好像忽然结束了。


 


他睫毛上的那一片雪花,是他心中最后一片雪。


 


而他心中的雪停下来了,有一点光亮由远及近的靠近他,那光亮是那样的微弱,却又是那么的坚定,好像再大的风雪,也无法制止他的靠近。


 


在那一片苍茫中,顾顺努力的瞪大了眼睛,渐渐地,他已经可以分辨出提灯者的身影。他一步一步,都是踩在他的心尖上的,而每一步经过的地方,积雪都慢慢融化,不知谁丢下了一枚种子,嫩芽不可抑制的疯长,千万盏花朵在顷刻间开放,而嫩芽在破冰成河的水中,渐渐长成一棵树,它苍翠,茂盛,亭亭如盖,在终于出现的春光中,投影下那个向他靠近的人的身影。


 


那人呼唤他,他说,顾顺。


 


顾顺忽然觉得心脏开始疯狂跳动,他看清了,那些叶片上都刻满了那人的名字。


 


他等到了……?


 


 


顾顺抬起眼。


 


雪还没有停,而他满身都是风霜。他站在寺门口,扫地的僧人停下动作,向他行了一礼:“施主,天寒路遥,喝杯茶暖暖身吧。”


 


他等到了。


 


可人又走了。


 


在经过他身旁的那一刻,那人停留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匆忙而充满歉疚的笑容,他对他说,我原本想和你一起看春光烂漫,可我似乎等不到那时候了,所以我只能先走一步,对不起了。


 


于是就真的走了,也不回头看他。只是任那风雪再度而来,裹挟狂风,和凶旷到了极处的悲哀。


 


 


[五]


 


“小师父,我有一位心上人,他从不在新年第一天来烧头柱香,就喜欢年末时来,你说他是不是很奇怪?”


 


“世事自有安排。”


 


“这样啊,”顾顺垂下眼:“那么,我们分开了,也是世事的安排吗?”


 


僧人接过他还回来的茶杯,微笑道:“一切有为法。缘起缘灭皆为相,而成虚妄。昼夜轮回,世事变迁,施主何必囿于其中呢?倘使有缘,自会再见的。”


 


“那挺好。”顾顺站起身,他学着僧人的动作也还了一礼:“那么我就等着吧。”


 


他回过神,望向殿中的佛像,很久前,他们曾经对视一眼,那一看拨开了顾顺所有的心事,而这一眼,让他整个人归于宁静,踏入漫长的等待中。


 


他想,李懂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于是他说,我许的愿望是和你的,但具体什么,我不说。于是顾顺现在就不会伤心,也不会抱怨了。因为他也不知道那个心愿是什么,这样,究竟有没有实现,只有望着他的佛知道了。


 


顾顺慢慢取出那枚玉观音,在佛堂的烛火之下,观音的面容显得是那样平和而慈祥。


 


李懂,我不知道你的心愿是什么,所以这回我没办法帮你还愿了。我上次呢,光顾着看你,都没有好好许愿,我这次补上吧。


 


人世中一百零八种烦恼,我只才体会到与你有关的一种,就已经苦不堪言了。




那么我该许愿什么呢。他想,我能吃苦,我不怕苦,所以我希望从此以后,你的苦都由我来替你吃吧。




他慢慢跪在拜垫上,明灭的烛火晃动着。他忽然想起那些同心同德同去同归的话来,然后一场大雪落下,所有的话都被湮灭了。


 


 


 


这是李懂离开他的一年两个月零三天。


 


他曾在无数个夜晚中醒过来。外面是平静的海浪声,而对面是李懂整洁的床。他静静的凝望着,忽然觉得李懂就坐在床上朝他笑。他的嘴唇偏厚,笑起来有点温和的傻气。顾顺心脏一颤,他跌跌撞撞的下了床扑过去,搂住的却是一道月光。


 


月色中,李懂雪白的制服是那样洁净而寂寥。


 


然后他才忽然意识到,在一场烧的滚烫的烈火中,那个人永远记得自己的使命,却不记得他给他的诺言。于是他扑上来,推开他,任炮火吞噬他,任自己的世界变得滚烫,然后放任顾顺的世界,一片冰凉。


 


他原来已经永远的失去了他。


 


[六]


 


“报告!顾顺已占领制高点!”


 


耳边是接连不断的炮火,顾顺微微眯眼,他盯着一个几乎难以分辨与周围景物区别的色块看了看,然后挑起唇角,扣下扳机。


 


“敌方狙击手已击毙。”他沉声道。


 


然后他站起身来,在风沙和炮火中,他奔跑起来。


 


奔跑中,那枚玉观音不断的磕着他的心脏。


 


原来人这一生中,果真是存在着这样的一个时刻啊。可以为了所思所愿而忘却生死的时刻,他几乎每天都在经历着。是不是很久之前的李懂也是这样笃定了,才会说给他听呢?他们共同守护着这片山河,这个天下。又或许,在某一个时刻,他们成了彼此的天下。


 


顾顺低低笑起来,风沙割过他的脸颊,他一个翻身,抢下另一个绝佳的射击点。


 


他轻轻碰了碰那枚玉观音。


 


他们还将继续守护着这个天下,用尽一生,即使是以生命为代价。


 


即使他的心里仍然是漫天的风雪,在无法等来归人的时候,那春光也隐藏在不可见的地方。一片片的雪花无法再找到温柔人的眼睫,于是在凄烈的风中,凝固成冰碴。


 


顾顺稳稳的端起枪,他嚼着口香糖,盯着瞄准镜。


 


他始终没有落下泪来。


 


 


Fin.




不知道最近情绪的原因还是选的BGM的原因,写着写着就含泪了……他俩在我心里都是这样伟大的人,是会为了想守护的山河放下生死和情爱的人。


顾顺在我心里是很多情的人,而这种多情不是说他善于情感,是他有分寸。这个一个人一种理解吧。


起初只是个破镜重圆的故事,不知为何成了这样。希望下次写个校园paro。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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